(本文由肉叔电影原创:dusheyingdan)
全世界是不是只有在中国电影界,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观?
一部电影,用一个有十年情怀的喜剧IP的瓶,里头装了另一知名盗墓故事IP的酒。
电影版《爱情公寓》最终交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故事,并一次性得罪了两帮粉丝。

肉叔看的那场,就有几个迟到的《爱情公寓》粉,进场一抬头,见到几个男人盗墓的画面,直接懵逼——“这场放的不是《爱情公寓》吗?!”
这部被叫作“诈骗片”的电影,令不少网友看完后排着队在微博@ 豆瓣最低分国产片《逐梦演艺圈》的导演毕志飞,向他道歉。
结果是…两片联手上了热搜。
惹得据说很喜欢在微博搜自己名字的毕志飞也很快跳出来回应,要亲测《爱情公寓》。

烂比烂、决高下这种事,反正肉叔是笑不出来。
骗人是一个问题,版权又是另一个问题。
电影上映前,电视剧版《爱情公寓》出品方“联凡计算机技术”就一直在微博投诉电影版没版权。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这个剧早就因为对美剧的各种“参考”被冠名“抄袭公寓”。
“干净的IP”这种话,真亏您说得出来。
从剧版到影版,《爱情公寓》硬是给neng出了一条灰色产业链,其过程的急转起伏堪比《碟中谍》,它甚至以实例告诉你这样的歪理:在这里做影视,不诚实不要紧,最重要是能来钱。
最让人生气的,是影版《爱情公寓》里的这个瞬间——
片尾彩蛋,邓家佳演的唐悠悠对王传君演的关谷喊话:“其实我们,好像也差观众一个再见”。

早就退出《爱情公寓》的王传君,就这么被这烂片强拉了一波情怀。
肉叔忍不住想象王传君听到这段的反应。
大概会像他在《我不是药神》里啃着盒饭听药厂发言人声明那样,翻个大大的白眼吧。

王传君早就不是“关谷”了。
肉叔没怎么看过《爱情公寓》,但每次看到宅男关谷的截图剧照,总觉得这大男孩的脸上被抹了一层莫名的迎合和紧绷。

怎么说呢?就是他的表演看起来并不自在舒服,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干嘛。
只是按照导演要求,做出观众想看的动作和表情。

说出观众爱听的那句傻乎乎的口头禅。

总之很配合,用广东这边的话说,任你搓圆按扁。
我猜这同他的出道方式有关。
2007年,王传君通过《加油!好男儿》进入这圈子,最终进了上海区四强。这档选秀的晋级方式跟今天的《101》类似,在评委和大众面前表演才艺,得分越高,走得越远。
活在别人对他的感受里。
连来参加选秀,都并非他本意——为了让妈妈高兴。

顺从和迎合,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演艺圈的走红秘诀。
《加油!好男儿》和《爱情公寓》给了他巨大的人气,又让他在人气中一点点消耗自己。
“关谷”红后到2015年,王传君接了很多喜剧,但口碑大多不咋地,豆瓣上5分都要开香槟庆祝那种。
转变,恰恰是从他说“不”开始的——
他拒绝了成名作《爱情公寓》的电影。
原剧版的抄袭问题是一个,另外一个原因,肉叔想是金世佳从日本回来后跟他说的,关于演员的羞耻心。

王传君接受采访的时候这么说:
“拍《爱情公寓》对我来说,只是一段经历而已,没有那么重要。关谷这个角色也是没办法,别人要求我一定要演成这样,跟傻子一样,观众还特容易喜欢这种装疯卖傻的角色。”
也是在他离开了《爱情公寓》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王传君是这样子的。
耿直,有棱角。
在各路演员明星,纷纷看在王家卫面子上,给扑街的《摆渡人》站台的时候,王传君炫酷地留下了一句“我不喜欢”。

奚梦瑶在维密的世纪大跟头,引来半个娱乐圈的安慰。
他又怼:“维多利亚的秘密,不成问题的问题。”

有人跟他说自己是看《爱情公寓》长大的,他回“不不不,那个抄得太厉害了”。
在粉丝埋怨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一副长发粗糙大叔样,这样还怎么演关谷时,他抛出一句“关我屁事”。
离开关谷是王传君找到自己的过程,也是一个焦虑的、吃苦的过程。
将近一年没戏拍,卡里的钱剩得不多;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什么都想做。导演、编辑都想尝试,但没一个扎得深。
一边急欲摆脱圈子给他的倒模定型,一边脑子里又留着圈子的浮华——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卡里那明明能顶一套二线城市三房一厅首付的一百万,仅仅是“还够用”。
一个认识的导演无意点醒了他:“你们演员一部戏都有50万了吧?是不是够你用一整年还转弯?”
啪的一声,王传君意识到,自己依然活在“必须功成名就”的紧绷里,他还是那个讨好的关谷。
然后他就开始放飞了,卖车卖房去旅行去进修,过间隔年。

彻底松下来。
这种“松”也是给表演带来好处的。
《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王传君演的马仔,爱揣手缩肩,更爱谈性说爱。
所以你看他,身体是拘着的,眼睛却是斜(“邪”)的。

还有一场马仔吃饼笑场后的即兴发挥,被剪进了正片。

王传君应该是把这个角色给吃下去了。所以他知道这个有点装腔作势中带点沾沾自喜的马仔,会在喷笑上司的饱嗝后,会先认怂地低头,然后转头就给新来的童子鸡使眼色。

《我不是药神》则是另外一种样子。
吕受益高大却不魁梧,衣服穿得超厚像棵冬天的圣诞树。
带点喜感,走投无路也不见悲怆的绝望神色。
背着救命的希望去找徐峥,托他进仿制药,话没说完就给他递橘子。
过程中也老在安静吃橘子,补充维C、价格不贵的橘子,是他的心理药。

直到最后时刻,脸上透出无奈和放弃的神色,嘴上还在笑着。

《药神》大火,王传君“翻身”了。
接下来他还有陈冲执导的《英格力士》,娄烨的《兰心大剧院》。
关谷没了,但我们看到一个真正的演员。
王传君是红了,但跟他说“演员的羞耻心”的金世佳还没有。

这个“羞耻心”的概念,是金世佳在日本留学时获得的。
他当时在日本念书,和同学们排《奥赛罗》,演男主。
准备功夫都做好,第一天的排练时候他却单独被导演叫了出去。
这个70多岁的老导演抽着烟,问他:“你有羞耻心吗?”
金世佳被吓呆了,只记得那段长长训话的一部分:
你没有,你刚才演得像垃圾一样。不对,不是垃圾,垃圾是人家用过变没用的叫垃圾,你连垃圾都不如。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那位老导演多年来训练男主角的惯常做法,在排练的第一天,他都会问他们这个问题。
谁不想演主角?但既然要扛主演,就必须经得起敲打。
在被现实各种敲打之前,金世佳的路走得挺顺的。
曾是省队的游泳运动员,拿过全国青年赛的亚军,当他面临到底要不要继续游泳、冲击奥运的时候,他犹豫了——
在那个思考未来的夏天,出于试试看反正没损失的想法,他报了上戏。
一考即中。#金世佳才是逢考必过的锦鲤啊#
毕业的时候,又碰上《爱情公寓》。
突然就红了。

但就跟当年思考到底要不要当职业运动员那样,他又犹豫了起来:这样往下走,到底对不对?
没想太久,他就跑了,去日本大阪上学,直接缺席了《爱情公寓》第二季。
大家都爱趁热,他偏不。
也是这里开始,一直很顺利的金世佳,迎来现实的敲打。
念书家里人不支持,他用自己的积蓄办的,学费什么的交完,生活费就紧缺了。
四处打工赚钱,最穷的时候,他试过三天没吃饭,用自来水充饥(日本的自来水可以直接喝)。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日本的记忆还是一股自来水的味道。
后《爱情公寓》时期的金世佳也没有王传君那样“走运”,一下子遇到爆红的好角色。
王传君还能把车房都卖了去放飞,金世佳北漂多年,一直没车没房。

演戏好像也确实“没演出什么名堂”,但他也一直没停下来,一直在低调认真地当他的演员。
认真这种东西,观众是看得到的。
《吃吃的爱》里,他演的男朋友,虽然只是戏中小S的绿叶,却被网友称作“教科书式小狼狗”。
看到他这眼神,大概明白这个称号怎么来的了。

怪不得网友说他苏。

但戏外的金世佳是跟“苏”基本没有关系的,要用一字形容他的话,肉叔会选择“糙”。
开机了就是最佳男友,关机了他就会变成小S眼里最啰嗦的人——一直不停地叨逼叨,告诉她要怎么演,吵到她翻白眼。
不过金世佳是不会停的,因为“我在戏里演她的男朋友,如果在生活里我都不能这么跟她说话了,那戏里怎么演呢?”
为了角色也是怎么糙怎么来。
出演《一个勺子》里的“勺子”,要减肥。
于是他一个半月没怎么吃饭,瘦了十几斤,最后减掉了25斤。
不吃东西就算了,睡前还吞俩咖啡因片,然后去跑步。
“勺子”那种疯疯癫癫的状态,怕也不用演,折腾着就自然出来了。

然而这部有爆款相的戏,因为另一演员的事情延迟上映,声势大大低于预期。

错过了一个爆红的机会?
但我想他是不在意的吧。
还在日本的时候,他给偶像田村正和写了封信,表达自己的困惑。
不久,田村正和回信了:
关于你的诸般际遇,那是你的人生,经历之后都是财富。我只是个一直在演戏的演员,人生太过复杂,我也不是万事明了,能送给你的只有四个字:好好感受。
遵偶像嘱,他这些年一直在认真感受生活,包括它给予的那些敲打。
#他的微博就是证据#

不当流量,欲望值降到最低,也不追潮流的样子。
难得上个访谈宣传电影,听不懂流行语,还出了一脸油和汗。

戏,则一部一部地,慢慢地演。
话剧有《狂飙》。

接下来还有不少电影,《我们的四十年》《破梦游戏》,还有改编自日本同名推理小说的《上锁的房间》。
当年日本老导演那一棍没让他趴下,穷没让他趴下,后来遇到的种种也没让他趴下,“到现在还站着”。
肉叔希望他能红。
也希望我们能有更多像王传君和金世佳这样的演员。

这样更多的年轻人就能看到,在这个怪象频生的中国影视圈,除了迎合地去当一个赚很多钱拥有高人气的“流量”,还有别的路,也许辛苦一点,但终究是值得的。
金世佳说过一句话,有点意思——
因为这个行业你永远不能说我们就随波逐流了,因为你随波逐流这个东西,到最后就是毁灭。
就在肉叔码这篇稿的时候,《一出好戏》的票房已经反超了《爱情公寓》。
你看,随波逐流的东西,还是活不久。
毕竟观众又不傻。
文中部分资料来自《澎湃》专访「王传君:与自己和解」,《悦食Epicure》「金世佳,依赖着爱与习惯,挑食又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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